喵er

18、

自那日以后，凌云彻仿佛明白了，只有皇上才能给李玉关爱，而他自己，注定今生无缘，只要远远瞧他一眼，知道他平安就好。

李玉这般玲珑心思哪会不知？对凌云彻客气疏远，进退有度，两人表面上似乎笼上了一层冰，只有在偶然目光对视时，才有一刻暗流涌动。

这日，玫嫔让庆嫔喝了牛膝草乌汤，从此再不能生育，皇上怪罪下来，让了结了玫嫔。李玉随进忠捧着一壶鸠酒去到玫嫔宫里，玫嫔哭求无果，知道自己的命数已到。求李玉容她换了衣服，李玉允了，便与进忠等在外边。

少顷，玫嫔出来时，华衣玉饰，脂浓粉艳，手抱琵琶，一口饮尽鸠酒，便开始弹奏《秋江送别》。那曲声哀婉动人，直到口鼻处鲜血长流，滴到纤纤素手之上，那鲜红、洁白相映一处，宛如白雪落梅，格外凄丽。

了了差事，回来的路上李玉一直沉默不语。进忠道：“师傅怎么了？这样的事又不是第一回了，哪一年宫里没有几出？对这些不安份的，了断了也是件好事。”

李玉轻叹一声：“毕竟是一条性命，我这双手说来也沾了不少血，这孽债不知何时能还清？”

进忠道：“师傅，在这宫里千万不能如此心软，对别人不狠，别人可对您狠着呢。”

李玉听了，未说一句，一路沉默回到养心殿缴旨。

没过多久，炩妃为争宠，故意把皇上在坐胎药里加避子汤一事让人告诉舒妃，彼时正是十阿哥病殁，舒妃伤心至死，整日以泪洗面，不想又得知此事，更是雪上加霜。

春蝉进来回说舒妃着人要了许多安神丸，怕是要寻短见。这时，进忠正在炩妃宫里，正给她喂燕窝粥，听了笑道：“太医也怕吃多了出人命，担不起罪责，因此那安神丸份量极轻，怕是要吃几百丸才见效。”炩妃推开碗，拿手绢拭拭唇角：“这有何难，她既有此心，本宫便助她一臂之力。王蟾，去让人放把火，让她睡过去便永远不能再醒来。”“嗻。”王蟾领命自去办理。

进忠笑道：“娘娘英明，这么一来，事儿便板上钉钉了。”

离了永寿宫，进忠心里便打上小算盘，那凌云彻虽然还是御前侍卫，可是和李玉天天相见毕竟不妥，就怕哪天再出什么幺蛾子，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料理了便是一了百了。于是唤来喜子，让他去翊坤宫送件东西，让凌云彻陪着走一遭。

养心殿的规矩，有时取送重要物件或是接阿哥、嫔妃们也有叫侍卫同行的，因此凌云彻并不疑心，跟了喜子一同过去。才走到舒妃住的暖春阁，就见屋顶上冒了烟，接着火光蹿出了窗子——

“不好，暖春阁走水了！”偏偏暖春阁的宫人一个也不见，凌云彻赶紧让喜子去叫人，自己脱了袍褂，在吉祥缸里打湿了顶在头上，一脚踹开屋门，便往里冲去救人。

四周已烧成一片火海，又是烟雾腾腾，凌云彻捂着口鼻四下寻找，这时忽见一个人隐在火焰中，凌云彻抢近前去，才发现居然是李玉。

“怎么是你？”凌云彻话音未落，只听“格吱吱”声响，原是房梁已快烧断，李玉道：“快出去，舒妃娘娘没救了！”凌云彻护着李玉躲避着掉落的瓦片杂物，往外冲去。这时大火已封门，凌云彻把身上烤得半干的袍褂脱下来披在李玉身上，护着他拼尽全力，总算一同冲出火海。

这时外边已围满了宫人，见他们出来赶紧泼水浇灭了身上火焰。两人衣袍都已烧得零落，脸上全是黑烟渍，又咳又呛、惊魂甫定。

这时进忠赶来，扶着李玉道：“师傅，可把徒弟急死了，您怎么在这里边？”李玉道：“不是你让喜子告诉我，皇后娘娘唤我么？”进忠一拍大腿：“徒儿没说过，怕是喜子又是受了谁唆使，走，赶紧回养心殿吧。”一面扶着李玉：“师傅，您当心点。”

凌云彻跟在后边，问道：“李总管，没事吧？”

“没事。”李玉说完又是一阵急咳，凌云彻上前拍他的背，进忠隔开他：“凌侍卫，你怎么也在舒妃屋里？”“是喜子告诉我，进忠公公要他去皇后宫里送一件东西，让我陪着。”

“这里有我什么事？我可不知道。”进忠推个干净，暗暗翻个白眼，心下知道，定是炩妃让人假传皇后旨意，唤李玉前去，就是要借大火除去他。这女人已不再是当时跪在雨里哭求“进忠公公疼我”的落魄宫女，杀人放火带斩草除根的。

回到养心殿，洗过脸换过衣服，这时弘历午睡起来，李玉上前回禀了早上的事。弘历听说凌云彻也在，不由问道：“唤他过来，朕要问他。”

凌云彻上来时心下就有些惶恐，因为上次的事在慎刑司呆了两个多月，受尽折磨，按理说也当长些记性。可今天实在是想着救舒妃出来，别的也不及理论。

弘历盯着他足有半盏茶时，方道：“你为何不当值，跑到舒妃屋里去了？”凌云彻抱拳道：“回皇上，微臣是陪喜子去皇后宫中送东西，路过暖春阁时看到起火，才冲进去救火。”

弘历道：“喜子？唤他来。”

“嗻。”殿内小太监去找了一回，回来道：“回皇上的话，没找着喜子。”弘历道：“传令下去，找到喜子速带来见朕！”

下半晌才找着喜子，只是已在御花园鱼池里溺毙了。

再问春暖阁的宫女太监，都说当时舒妃命他们出去散散，都不在跟前。

无人证实凌云彻的话，皇上震怒，令人将他关入慎刑司，拷问他觊觎宫妃之罪。

炩妃慌了，让人悄悄唤来进忠商议，没想到这件事会把凌云彻牵扯进去，如今说也说不清了。进忠便道：“昔有壮士断腕一说，凌云彻原本与您有青梅竹马之情，这会子更要撇得一干二次才好。由您提议重重裁处了他，在皇上心中更会看重您。”

焾妃犹豫着：“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推么？”

进忠靠近她，替她捏肩膀：“他若死了，能让您更上一步，您觉着他是不是死得其所？”

炩妃蹙眉道：“可是……本宫这么做，有些不舍。”

进忠一笑：“我的娘娘，这会子你只能保全了自个，您还有两位阿哥呢。”

炩妃含泪，轻叹：“凌云彻，是我害了他，可是他怎么会到舒妃那去？”

进忠接着给她捏：“或许是机缘巧合吧，他命里就该有此一动。”

炩妃拉他道：“进忠，你说皇上真的会依我而言重重处罚凌云彻吗？”

进忠莫测地一笑：“娘娘，皇上不是依你而言，而是皇上依着自个的心，想处罚谁就会处罚谁，您何不踩凌云彻一脚让自个上位呢？”

炩妃方才明了，进忠的心机之深也让她打了个冷颤。进忠起身道：“那就这么着吧。”走到门口，又回头道：“娘娘，奉劝您一句，李玉您可千万动不得，皇上看重的人，谁动了便是不要脑袋了。今儿我替您了断了喜子，下一回可没这么便宜的事了。”

炩妃怔了怔，进忠已走出殿外。